然而[WINK/狗血/OOC/慎]

*BE预警。

*有点憋屈。

*下午茶好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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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的城市有种难言的温柔,暮色里是囫囵的人间。没有是非,也遑论错对,满街神色各异的行人,只是奔波在各自的生活中。

因为偶然走了这一段相同的路,共同构筑一幕潦草却动人的风景。

但下一秒,就要各自退场离去。

这样的交会在人生中早设计了亿万次,每一次都说一句再见,只怕太郑重。

尹柯不得不想到邬童,想他在这亿万次交会中到底占了一个怎样的分量。为什么不论自己如何预谋同邬童的分离,都只会显得离题与匆匆。

 

这一天尹柯做了太多傻事,与邬童决裂、与母亲争吵、一意孤行地离家出走。他竭力维持的表面平和被他以一种激越的、难以回旋的方式打破。他第一次无法预知等在他前面的,会是什么。

他只拥有这一刻,漫无目的行走在暧昧的暮光里,像一只流浪千年的野鬼。

兜里的手机快被打到没电,甚至离家出走这件蠢事还惊动了班主任。还有邬童,他以为出了白天那件事邬童不会再联系他了。

只是尹柯一个也没接,现在他连自己都无法面对,何况去面对那一堆要他善后的烂摊子。

他在球场边上观看了一场完整的日落,直到晚风把月亮吹上来。双清城中的万家灯火也一点一点亮起,尹柯莫名叹了口气。

他其实无处可去。

 

邬童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。

学校礼堂的大钟敲了九下,无边夜色有蓝丝绒一般光滑厚重的质地。那个男孩撩开堵住他四周出路的重重帘幕,无端端照亮了这片荒凉之境。

他找到了他。

 

 

-

 

尹柯曾无数次尝试去描述那一晚邬童的出现,只是他笨嘴拙舌,对感情天生缺乏敏锐的感知力,怎样形容,都不及那一眼撼动的万分之一。直到有一天,他读到村上《午夜的汽笛声》。

书里是这样说的:


女孩问男孩:“你喜欢我有多少?”  

少年想了想,以平静地声音回答说:“就像喜欢午夜的汽笛声那么多。” 

 

少女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,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说的。

 

“有一天半夜里,我忽然醒来。”他说:“正确的时间不知道,大概是两点或三点吧,但那时是几点并不重要。总之,是半夜里,我独自一个人,没有谁在我旁边。你试着想像这种情形。四周黑漆漆的,什么都看不见,没有一点声音,连时钟的针刻着时间的声音都听不见--也许是时钟停了。而我突然感到自己被隔离在一处遥远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。我体会到在这广大的世界上,没有谁爱我,没有谁跟我说话,没有谁会想到我。即使我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,也没有谁会发觉到吧?就像被装在大铁箱沉入深海的心情。因为气压我觉得心脏痛,痛得几乎会撕裂成两半--那种感觉你了解吗?” 

 

少女点点头。大概是了解的吧。

 

少年继续说:“这恐怕是人活着所经验的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吧,我真的悲伤得要死。不,不是死了也罢了,而是就那样下去,箱子里的空气稀薄,事实上真的就会死掉。这不是比喻,是真的。那是在半夜里,一个人独自醒来时的意思,你也了解吧?” 

 

少女又默默地点头。少年稍微停顿了一下。

 

“不过这个时候,我听到远远的地方有汽笛声。那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汽笛声。铁路到底在那里,我不知道,就是很远很远。微微的声音似乎听见了,又似乎听不见。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,不会错。我在黑暗里静静地谛听着。于是,那汽笛声再一次传到我的耳里。然后,我的心脏不痛了,时钟的针开始移动,铁箱子慢慢浮上海面。这都是由于那小小的汽笛声的关系,由于那又像听见又像听不见的微微的汽笛声。而我爱你,就象那汽笛声一样。” 

 

邬童就是他的午夜汽笛声。

 

 

-

 

那晚月色真美,邬童就坐在尹柯右手边,以最好朋友的姿态听他细数这些日子的心酸苦楚。

水色澄明,虫鸣幽微。那样的夜色底下,似乎什么心事都值得被原谅。

尹柯觉得自己本来是一座孤岛,被放逐在永夜的海上。邬童带给他一束洁白的月光,惊动他扰乱他。虽然漂流有点疼,但他一瞬间有了方向,也有了脚。

 

父亲母亲与小陶老师姗姗来迟,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。

他与邬童道了别,一边安抚父亲母亲一边回家去。

 

他与邬童明日还会再见。

想到这里,他的内心一片安宁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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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在中加的时候,邬童是一号,尹柯要了紧挨着一号的二号。

再加入球队,他又要和邬童并肩作战,邬童仍然是闪闪发光的绝对的一号。

不过这次,尹柯选了十一号,写在球衫上是一双一对结伴而行的“11”。

 

是,尹柯从那时便清楚意识到,能携手和邬童走过一生的人,绝不会是他尹柯。

他不再乞求邬童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宝座,离得太近,他怀里藏着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终有一日会败露。这并非他所求。

他唯一,唯一的希望,就是邬童这一生,有人可以爱,有苦可以尝。平安顺遂,幸福喜乐。

他永远会是记忆中那个眉眼张扬,心中却盛满对这个残酷世界的单纯热爱的十四岁少年。

而尹柯唯一的作用,就是在他的小小少年需要他的时候,陪他一起处理一些他承担不了风风雨雨,必要时或许可以牺牲牺牲自己。

他不必站在邬童身边,但如果邬童偶尔回头,他一定就在不远处,等着给他的小小少年一个安心的微笑。

他会一直在,直到他的小小少年长大成人,直到他的小小少年再也不需要他。

 

除此之外,并无他求。

 

 

-

 

这样的尹柯一直奋战在邬童与班小松复杂关系的第一线:输掉第一场比赛两个不成熟的小孩子互相埋怨,尹柯板着脸说教让他们和好;因为宝贵的随声听闹了误会,赶着去找邬童帮班小松解释,鼓励邬童去找班小松道歉......

他尹柯不是什么情圣,他只害怕邬童和往日的他一样追悔莫及。

他走了不少弯路,不会明知道还让邬童把那些错误的路再走一遭。

这正是他存在的意义。

 

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,母亲伤掉了她引以为傲舞蹈半生的双腿,换来了同尹柯的和解;邬童计划去美国最后因为种种原因也没去;邬童爸爸苦心隐瞒多年的秘密终于被邬童知晓,邬童不吃不喝颓丧了几日,最终也原谅了这个谎言构筑的世界;他们的棒球队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杀进总决赛,却始终没能拿到冠军。

这些事情,一桩桩一件件铺陈到纸上,隐去尹柯在其中周旋跋涉的万苦千辛,便只剩轻描淡写这几句。

那些切肤之痛入骨之辛早已模糊不清,经年以后读来,倒也算温馨。

 

月考、半期、期末考,高中生活以此为节点,分割出一段一段整饬到乏味的时光。他们生活在那些狭缝里,嬉笑怒骂眼前的苟且,也尝一些苦,却丝毫未察觉等在尽头的人海茫茫天各一方。

但尹柯知道。

他们只是凑巧搭了同一班车,共同经历了一段或许美妙或许遗憾的路程。但车总会到站,人总要向前走。

这都是过程,远不是结局。

 

不论哪一种告别,都有相遇的可能。

 

毕业典礼上,尹柯将怀里准备好的十一枝向日葵递给邬童,换掉他手里那一束无处安放的粉白玫瑰。

看着邬童小心翼翼走到班小松身边,假装漫不经心却颤抖着双手,把那捧灿烂得没心没肺的花朵交到班小松手上,很快被闻风而来的人群瓜分干净。

班小松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,又抱歉地看向邬童。

邬童笑着摇了摇头,从背后拿出最后一支向日葵,再递给班小松。

他们脑袋挨着脑袋说了几句只有他们能听清的话,然后默契地同时笑弯了眼睛,又同时害羞低下了头。

 

尹柯拿着那束烫人的、被主人遗弃的花,远远看着他喜欢的男孩和男孩喜欢的男孩,是怎样一副动人的、不负青春的画。

 

尹柯想,在这个操/蛋的世界上,总有一些人该幸福的。

他没有那份幸运,但邬童若能,他也算是不负此生。


-TBC-

26 Aug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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